樊然

猎奇/克苏鲁/恐怖,大概是这种风格。
用爱发电。

颈上的头颅

“能画出这种形象的怪物,真是很符合你的风格呢,魔王?”

李兆胜摩挲着手中薄薄的书册,每一面书页上都遍布着干涸的涂料,其中大多以猩红为底,如胎衣般包裹着内里各样扭曲的面目,充满魔力地吸引着他的目光。他先是饶有兴趣地翻看这些刻画严谨、描摹精细的画作,最后把目光落在扉页底部“NARAKES”数个英文字母上:“云容,这是你的英文名吗?我怎么从没见过这个单词?”

见夏云容默然不语,李兆胜稍偏过头,只见她斜倚着书桌,坐在一张凳子上,便讪笑着问道:“最近你老是呆在家里,学校也不去,感觉黑眼圈倒是又重了一些。”

“你妈没教过你不能乱动别人的东西吗?”夏云容把抵在鼻翼的两根手指放了下来,面容着实有些消瘦:“把窗户关上,我稍微有点冷。”

李兆胜撇撇嘴,嘀咕着把窗户关上,却因为窗台上一个巴掌大的木偶挪不开步子了。那木偶长着神似常人的四肢,脖子上却顶着一颗公鸡的塑料头颅,那冠子不知涂了多少颜料,红得像要滴沥出血来。他拿起木偶从头到脚看了一遍,只觉得脊背发寒,浑身透着诡异的恶感。

“这么恶心的东西,也是你亲手做的么……”他恶劣地笑了笑:“这也很符合你的风格呢,‘魔王’?”

“乡下地方,巧手木匠多得是,倒用不着我亲手来做。”

李兆胜点头称是。他的父亲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木匠,手艺是从祖上传下来的,在临近的村落中名声也很响。如果不出意外,他作为家中的独子,将来也会继承这门手艺,过完衣食无忧的一生。放下手中的木偶人,他四下望了望,客厅里只有彼此二人,卧室里静悄悄的一片漆黑,大抵也没有人在。

“家里人都不在吗,怎么?这次叫我过来,是凑够了钱,还是……”他把脸凑到夏云容面前,冷不丁粲然一笑:“想要再来一次?”

“下作,我哪来的钱给你。”

李兆胜毫无压力地接下这个贬义词,仿佛随口而出地说道:“没有钱就出去卖啊,如果不是因为性情怪僻的话,我想还是有人愿意出钱的,不是吗?”

“对我做了这种事的人,还能猖狂到说出这些话来,你不觉得自己就像个……”

话还没说完,李兆胜已经冲到夏云容面前,像揭开一个旧棺材般地提起她的头发,逼迫着她与自己对视:“忘记你父亲说的话了吗,为什么我不上别人,偏偏上你?我只不过是一时冲动而已,你就要弄得人尽皆知,自己想想,你难道就没有错吗?居然还妄想把我闹进监狱,”他把视线移向夏云容脖颈上的淤青,恶劣地干笑了两声:“我爸说得也没错,你这么下贱,早就应该进窑子。”

他没想到的是,坐在椅子上的女人只是自顾自地笑。这景象叫他生了一场无名火,心跳得有如鼓擂,跳起来把放在桌上的绘本撕了个干净:“因为孤僻所以大家都叫你魔王,自己还以为自己真是个东西,画这种玩意儿来吓我?呸,你妈的!”紧接着又拿起斜躺着的鸡头木偶,一下拧成两半:“这就是拿来对我下咒的东西吧?哈哈,你大爷可是好好地站在这呢。”

说到兴起,他仿佛又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,戏谑地叫嚣道:“哦,我知道了,难怪这么憔悴,我还当是哭的呢,原来是缩在家里做这种东西。下咒看来也没用,要不你把家里钱偷出来给我,自个儿趁早去死吧?”

话音刚落,夏云容终于开口说话,只是声音细若蚊呐:“看来你没有认真研究我的画册啊。”

地上的画册已经被撕得凌乱不堪,甚至被李兆胜踩了几脚,但还是依稀辨认得出内容的一些轮廓。画作的题材同他手中的鸡头人偶一模一样,都是把一个正常人的头去掉,换上其他动物的头颅,从体态上看有男有女,胖瘦也不一,颈上接驳处的血迹倒是有点逼真过头了。李兆胜咚的一声把血红色的鸡头摔在碎纸堆上:“早知道你是这么恶心的变态,把我杀了我都不会上你的!”

“变态?你有什么脸说这个词?”夏云容怒不可遏地跳起来,两只纤弱的手往他的脖子上抓去,只是还没掐到就已经被一巴掌拍开,甚至被踹倒在地上,浑身的骨头都在作痛。

李兆胜跪在地上,两只手把她冰冷的脖颈狠狠箍住,盛怒已经快将仅剩的理智都烧尽了。只听夏云容用尽全身气力,从喉管间挤出几个零碎的词句,脸上已经憋成了令人恐怖的青紫色:“你……难道就……咳咳……”

感觉到李兆胜的手稍微放松了一些,夏云容抓住机会,癫狂地大笑起来,散乱的发丝披散在李兆胜的手背上,尖叫声仿佛被肢解得支离破碎:“你就要死了!哈哈哈,李兆胜,你马上就……”但只说到一半她就难以继续了,脖颈上传来的力度更胜当初,甚至连咳嗽的声音都难以发出,挣扎之间只剩下濒死的静默。眼前那副丑恶的面容渐渐变得模糊,她竭力将头偏开,只看见漆黑的卧室内,门框边有一双红彤彤的眼睛正凝视着她。

是你……夏云容几乎要瞪出眼眶的双目,仿佛代替了手臂向它爬去,渐渐地,脖颈上的力道近乎消失,她蹒跚着跑向卧室。黑暗中,一颗硕大的兔首正紧贴着地板,脖颈后连着一具匍匐的人体,耳边的绒毛上隐约有猩红的血迹。而那人体的两根后肢,正无力地被脚踝上的绳索倒吊在墙壁上,遍布着挣扎留下的淤青。此时此刻,这扭曲的造物竟然歪着头睁开眼,紧盯着面前的夏云容,发出细微的、呼哧呼哧的喘气声。

“想说什么?”她近乎于兴奋地蹲下身:“我听见了,NARAKES说得没错,兽首上的头脑才是最纯洁的,你是我引以为傲的造物!你说‘把刀藏在草丛里,不要让猎物听见你的脚步声’,这些我都能理解。你说‘快去,快去’,也能明白我迫切的心情。”

忽然,她的后脑仿佛被石块砸了一下,耳中充斥着雷鸣般震耳欲聋的声音,兔头的形象扭曲成一片深黑的死水,从眼前彻底消失。头上剧烈的钝痛让她很快清醒,明白刚刚只不过是一个美好的梦境。顺带把卧室的门关上,她赤着脚走到客厅,听见有人一边敲门一边以极其不耐烦的声音吼叫着。

“开门啊,夏云容,再不开门我弄死你信不信?”

折腾了好一阵,夏云容终于开了门,背后拖着长长的影子,看不见脸上的神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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